互动科普

倭黑猩猩的性和社会

Frans B. M. de Waal

人类的近亲——黑猩猩的行为为有关人类进化过程中雄性主宰的一切的观点提出了挑战。

正当妇女们在谋求与男人们平起平坐的历史转折关头，科学为争取女权的运动带来了一份迟到的礼物。以男性为主的进化场景——男人狩猎，男人制造工具等——受到了挑战，原因是发现了人类有一支近亲，在其社会生活中雌性起着主要的，甚至是主宰一切的作用。在过去的几年里，多方汇集的信息都注意到一种鲜为人知且又行为独特的猿——倭黑猩猩。

倭黑猩猩是有待科学去探究的现存大型哺乳动物之一。这种生物是于1929年，在远离其草木繁茂的非洲栖息地的比利时殖民地博物馆里被发现的。德国解剖学家Ernst Schwarz在仔细地察看一颗颅骨（因为体积小而一直被认为是幼小黑猩猩的颅骨）时意识到这顆颅骨是属于一头成年黑猩猩的。Schwarz宣布他无意间发现了黑猩猩的一个新亚种。但是此后不久就明确地把它归为与黑猩猩同属（Pan）中完全不同的一个种。

这种倭黑猩猩被正式归类为Pan paniscus，即小型黑猩猩。但是我认为如果倭黑猩猩的发现者像我们现在这样了解它的话，就会给它另加称号了。黑猩猩的旧分类名称P. satyrus（意即贪欲的黑猩猩）是根据猩猩贪欲的荒诞说法而定下的。这一名称似乎更适用于倭黑猩猩。

这个种最主要的特征是以雌性为中心和雌雄平权，并以性行为代替攻击行为。在其他大多数种里性行为属于一个相当独特的范畴，而对于倭黑猩猩来说，则是社会关系的一个重要部分——而且不仅仅限于雄性和雌性之间。倭黑猩猩实际上在每一次伙伴结合中都参与性行为（尽管在直系的家族成员中这类接触也许是被禁止的）。倭黑猩猩之间发生的性关系多于其他灵长类。尽管倭黑猩猩经常发生性行为，但它们在野生环境里的繁殖率却和黑猩猩差不多。—头雌倭黑猩猩大约每隔5-6年产一仔。因此，倭黑猩猩至少有一个重要特征是和人类相同的，即性行为和生殖在一定程度上是不相关的。

人类的近亲

上述发现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因为倭黑猩猩这种灵长类动物的遗传形象与人类的相似程度达98%，因此它和人类的近缘性，就像（譬如说）狐猩和狗一样。人类的袓系和黑猩猩以及倭黑猩猩的祖系是在800多万年前分道扬镰的。黑猩猩祖系和倭黑猩猩祖系的进一步分歧则要晚得多。这可能是因为黑猩猩需要适应比较开阔而又干燥的栖息地。

相反，倭黑猩猩可能从未脱离开树林的保护。现代的倭黑猩猩都生活在扎依尔河南部潮湿的森林里，存活在那里的倭黑猩猩也许不到10000头。由于倭黑猩猩的繁殖速度慢，它们的热带栖息地正在迅速地遭到破坏以及中非洲政治的不稳定等原因，应该更多地关切它们的未来。

如果这种生态连续性的进化场面是确实的，那么倭黑猩猩经历的转型也许比人类和黑猩猩少。它可能最近似于人类、黑猩猩和倭黑猩猩这三者共同的祖先。一位美国解剖学家Harold J. Coolidge（是他最终确定了倭黑猩猩的分类位置）在30年代确已指出，倭黑猩猩和该祖先最为相似，因为它的解剖结构不像黑猩那样特殊。倭黑猩猩的体型类似于一类前人（Prehuman），即南方古猿亚科（australopi thecines）的体型。当倭黑猩猩站立或直立行走时，看起来很像画家们描绘的人科动物。

在不太久以前，热带大草原的倭黑猩猩一直被看成是人类祖先现存最好的模式。这种灵长类动物所适应的，也许正是前人从树上下来后曾面临过的那种生态环境。但是在70年代末，和人类更近缘的黑猩猩成了选定的祺式。倭黑猩猩没有发展，甚至缺少黑猩猩呈现的特征，诸如集体捕猎，分享食物，工具的使用，倚强凌弱乃至原始性的争斗。猿类在实验室里能学会手势语言，认出镜中的自身形象。猴子还没有表现过这种自我意识。

尽管选择黑猩猩作为人科动物进化的检验标准是一大进步，但是至少没有必要修改前一模式的这样一个方面，即“自然”事态中仍然是雄性至上。无论是狒拂还是黑猩猩，雄性明显地凌驾于雌性之上：雄性主宰一切而且往往显得蛮横无理。极难看到一头成熟的雄黑猩猩会受制于某头雌黑猩猩。

谈到倭黑猩猩，尽管它们俗称矮小的黑猩猩，但仍然不能从体型的大小上来把它们和黑猩猩区别开来。黑猩猩最小亚种的成年雄性体重约43公斤（95磅），雌性——33公斤（73镑）；倭黑猩猩的体重与之大致相似。尽管雌倭黑猩猩要小得多，但看来这是规律。

举止优雅的倭黑猩猩

从体格上看，倭黑猩猩之不同于黑猩猩，就像协和式飞机之不同于波音-747。我不想贬低黑猩猩，但倭黑猩猩确实更为顺眼。长腿、窄肩和小头的倭黑猩猩在体型上胜过黑猩猩。倭黑猩猩的黑脸衬托出它微红的双唇和两只小耳朵。它的两个鼻孔几乎和大猩猩（猩猩的一种）的一样宽。这些灵长类动物的脸扁平而开放，前额比黑猩猩的髙，而最突出的是引人注目的发式、又长又细的黑发形成整齐的分头。

雌倭黑猩猩和黑猩猩一样，抚育幼仔直至其生长到5岁。幼仔生长到7岁就进入青春期。野生的雌倭黑猩猩在13或14岁时产头仔。雌倭黑猩猩大约在15岁时完全成熟。不知道倭黑猩猩的寿命有多长，但是根据黑猩猩来判断，在野生状态下可能起过40岁，而笼养的能接近60岁。

野生的倭黑猩猩和黑猩猩都以食果实为主。前者的食物还包括草本植物的内髓，而后者还食肉。尽管倭黑猩猩也吃无脊椎动物，偶尔还捕食小的脊椎动物（包括哺乳动物），但是在它们的食物中动物性蛋白的含量比较少。不同于黑猩猩的是，从未见它们捕猎过猴子。

黑猩猩会想方设法获取食物（包括从用石块敲开坚果到用树枝掏食蚂蚁和白蚁），而倭黑猩猩看来并不善于使用工具。但笼养的倭黑猩猩会巧妙地使用工具。倭黑猩猩的智能和黑猩猩不相上下，但是性格远比黑猩猩更容易激怒。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的海尔布隆遭到轰炸时，附近动物园里的倭黑猩猩都被爆炸声吓死了，而黑猩猩却安然无恙。

倭黑猩猩在游戏时也很有想像力。我曾观察笼内的几头倭黑猩猩玩“捉迷藏”游戏。一头倭黑猩猩用一片芭蕉叶或手臂或用两根手指掩住双目，它这样掩住双目后一会儿碰到用作攀缘的架子，一会儿撞上其他的倭黑猩猩，甚至险些跌倒。看来它是在自觉地遵守游戏规则：它表明，“在没有倒下之前我不能够看”。其他种的猩猩和猴子也喜欢玩这种游戏，但是我从未见到它们像倭黑猩猩那样地着迷和专注。

幼小的倭黑猩猩都贪玩，喜欢作滑稽可笑的怪脸，有时自顾自地做手势，有时互相逗弄嬉闹。但是倭黑猩猩比性格外向的黑猩猩善于控制感情的流露（包括喜、怒、哀、乐）。雄黑猩猩往往公开地炫耀自己，显示它们强壮有力：扔石块、折断树枝、拔出小树等。它们这种装腔作势的表现要持续几分钟之久，在此过程中，这一群体中的其他成员都识相地呆在一边。而雄倭黑猩猩则通常只限于在身后拖几根树枝小跑一阵。

倭黑猩猩和黑猩猩的情感和意图都是通过面部表情和手势来表达的，其中有许多种手势是人类在进行非语言交流时使用的。例如，倭黑猩猩会伸出摊开的手掌（有时伸出脚掌）来乞求食物；如果达不到目的，就会撅起嘴唇发出抱怨声。不过，倭黑猩猩发出的声音和黑猩猩不同。人们熟悉的由黑猩猩发出的低沉的“呼…呼…”的气喘声和由倭黑猩猩发出的尖厉的叫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喜爱恋，不喜争斗

我个人之所以对倭黑猩猩产生兴趣并不是因为着迷于它们特有的可爱之处，而是因为要研究灵长类的进攻性行为。我对争斗的后果特别感兴趣。例如，两头黑猩猩在一场战斗以后，可能走到一起紧紧拥抱和嘴对嘴地接吻。我认为这样再次聚合是和解和融洽的表示，因此把这种行为称之为“重新和好”。

任何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争斗的物种都需要这种“重新和好”的机制。如果人们在互相伤害后不设法补救，婚姻的破裂将会大大加速。想到这一点，我就决定研究几种灵长类动物（包括倭黑猩猩在内）的“重新和好”机制。尽管我期望在它们中间也能观察到调解行为，但是对它们所采取的调解方式亊先几乎完全没有预料到。

1983年，我选择在圣迭戈动物园开始我的研究。在那个时候，该动物园乘养着世界上数量最多的一群倭黑猩猩——共10头，分成3组。我整天拿着录相机候在笼子前。在喂食时就打开录相机。拿着食物的饲养员一走近笼子，雄倭黑猩猩就直立起来。在食物被扔进笼内之前，这些倭黑猩猩就异性相邀进食：雄的邀请雌的，雌的邀请雄的和其他雌的。

性原来是倭黑猩猩社会生活的关键所在。最初是在欧洲动物园里进行研究时意识到倭黑猶猩特有的性行为的。灵长目研究家Eduard Tratz和Heinz Heck用拉丁文写下了他们的发现，在1954年的报告中指出，Hellabrum的黑猩猩交配时more canum（像狗），而倭猩猩则more hominum（像人）。在那些日子里，面对面的交配方式被认为是人类独有的，是史前人必须被教会的一种文明新事（因此名之为“传教姿势”）。当时的科学界忽视了这些用德文写下的早期研究。直到70年代再次发现倭黑猩猩像人那样的性行为后，人们才认可这是倭黑猩猩的特点。

倭黑猩猩很容易引起性兴奋，表现为不同的骑乘姿势和生殖器的接触。黑猩猩从不采用面对面的姿势，而野生的倭黑猩猩则每三次交配行为中有一次是这样做的。此外，倭黑猩猩外阴部和阴蒂的正面取向完全表明其雌性的生殖器适合这种姿势。

倭黑猩猩和人类的另一个相似之处是其雌性的性接受能力较高。雌性的阴唇阴囊呈现粉红色而表示乐意交配的生殖器肿胀过程比黑猩猩长得多。雌倭黑猩猩不是几天发情一次，而是几乎不断地处于性活跃状态。

倭黑猩猩最典型的、在任何其他灵长类动物中尚未见到过的性行为是成年雌性间生殖器的相互摩擦。一头雌倭黑猩猩和另一头雌性正面相对，用双臂和双腿缠住对方，后者用双手和双足站立而把前者带离地面，然后，这两头雌性就一起从侧面摩擦生殖器，露齿而笑并发出尖叫声。这可能反映了性欲的高潮（对断尾猕猴进行的实验室试验证明，在雌性灵长目中并非只有人类中的女性能表达性欲髙潮）。

雄倭黑猩猩也可能进行拟交配，但是通常表现为另一种形式。两头雄性背靠背站立，其中一头稍稍地用阴囊摩擦另一头雄性的臀部。它们也以阴茎对阴茎。在这种情况下，当它们一起摩擦勃起的阴茎时，面对面地吊挂在一根树枝上。

倭黑猩猩多样化的性接触包括不常进行的口部的性行为，按摩对象的生殖器和热烈的口舌相吻。为了不让倭黑猩猩给人们留下一个病态的性欲过盛者的印象，我在对倭黑猩猩进行了几百个小时的观察后，必须补充指出它们的性活动比较随意和轻松，看来是它们群居生活中完全自然的一部分。和人一样，倭黑猩猩不是连续地参与性行为，而只是偶尔为之。此外，它们交配的平均持续时间是13秒。按人类的标准来看，倭黑猩猩的性接触是比较快的。

这种性行为和进食有关，而且这样做显然是为了相互间有可能分享食物。这种现象不仅在动物园里，而且在野外都已经观察到。当时在纽约州立大学斯托尼▪布鲁克分校任职的Nancy Thompson Handler指出，扎伊尔洛马科森林里的倭黑猩猩在进入成热的无花果林后或当其中之一捕获了一头小兽（如：塵鹿）时，就开始性行为。这类慌慌张张的性接触可持续5-10分钟，然后就安下心来享用它们的食物。

为什么倭黑猩猩在进食物时进行性活动？有一种解释可能是由食物激发的兴奋引起了性欲。这种观点也许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还有另一种促动因素，即竞争也许是真正的原因。可以认为有两点理由能够说明倭黑猩猩的性活动是为了避免争斗。

首先，凡能使不止一头倭黑猩猩感兴趣的任何事物（不仅仅是食物）往往都会引起性接触。当两头倭黑猩猩同时走近一只扔入它们笼里的纸板箱时，它们在玩弄这只纸箱之前一定会互相爬到对方身上去，对于灵长目的其他大多数物种来说，这样的状态会引起争斗。但是倭黑猩猩却能相互容忍，也许是因为它们会利用性行为来分散注意力和缓和紧张程度。

其次，倭黑猩猩在和食物完全无关的挑衅行为中也往往发生性行为。一头醋意大发的雄倭黑猩猩可能把另一头雄倭黑猩猩驱离某头雌倭黑猩猩。此后，两头雄倭黑猩猩又重新和好，并相互摩擦阴囊。当一头雌倭黑猩猩打了某头幼仔后，后者的母亲可能会冲向这个挑衅者，而随之这两头成年雌倭黑猩猩就会立即相互摩擦生殖器。

有一次我看到年轻的雄倭黑猩猩Kako无意地挡住了正在树枝上行进的年龄较大的雌倭黑猩猩Lesile。Lesile先是推它，而在树上还不太自信的Kako则紧提树枝，神经质地露齿而笑。然后，Lesile就咬Kako的一只手，看来是想让它松手。Kako发出尖叫而仍在原地不动。Lesile就用阴部摩擦Kako的肩膀。这一姿态使Kako安静下来并顺着树枝离去了。看来。Lesile曾极有可能使用武力，而性接触使她和Kako和解了。

倭黑握猩在调解争执时和在进食时一样使用同样的性技能。我的研究工作根据对许多这类事件的分析确切地证明了倭黑猩猩的性行为是消除挑衅的一种机制。其他动物（甚至人类）并不是没有这种功能，而是说倭黑猩猩的性和解技能也许已经达到了它进化的顶峰。对于倭黑猩猩来说，性行为是难以和社会行为相区分的。正因为性行为具有和解和平息争端的功能，所以倭黑猩猩中有那么多（包括幼小的和成年的倭黑猩猩之间）性结合方式也就不足为怪了。显然，并非只是成年的异性配对需要和平共处。

雌性的联盟

倭黑猩猩的性除了维持和谐外，还在建立其单一的社会结构方面起作用。在研究野外的倭黑猩猩时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种性用途。直到70年代中期，即关于野生黑猩猩的最重要的研究已经开始10多年之后才开始倭黑猩猩的野外研究。Jane Goodall和Toshisada Niahida两人在坦桑尼亚进行的黑猩猩研究，就其持续时间和投入的人力来说是空前的。但是Takayoshi Kano和京都大学的其他人已经在扎伊尔的万巴对倭黑猩猩进行了20多年的研究并且正在开始取得相同的结果。

倭黑猩猩和黑猩猩都生活在所谓的“时分时合”的社会中，它们有时单独活动，有时几头合在一起，其成员的组成总是变化不定的。几头在早上一起漫游的倭黑猩猩可能在树林里遇到另一群倭黑猩猩。于是第一群中的某头倭黑猩猩可能会同第二群中分离出来的几头倭黑猩猩去游逛而留在后面一起觅食。所有的结合方式（除了母亲和依赖她的子女外）都是暂时性的。

最初，这种灵活性曾使研究人员困惑不解。他们想知道，这些猿类是否也形成过某种成员固定的社会性群落。Nishida对Mabale小黑猩猩的行踪进行多年考察后首次报导它们都形成大群落；在一个群落里，所有的成员都自由混合组成不断变换的集群，但是不同群落的成员从不聚集在一起。也就是说，不仅群落不混合，而且不同黑猩猩群落里的雄性都参加殊死的搏斗。

在倭黑猩猩和黑猩猩的群体里，雄性都呆在它们出生的群落里，而处于青春期有雌性则往往行踪不定。其结果是，黑猩猩或倭黑猩猩群体里年长的雄性热悉所有的雄性幼仔（从它们生下来开始），而雄性幼仔也都是在一起长大的。而雄性则常常会转移到不相识的，而且往往是敌对的群体中去。它们在那里可能谁都不熟悉。黑猩猩的社会和倭黑猩猩的社会之间主要的区别之处在于年轻的雌性转移到它们的新群落中去时所采取的方式。

在万巴山，年轻的雌倭黑猩猩进入另一个群落后就选出一、二头原群落较年长的雌倭黑猩猩，予以特别的关照，借助频繁的生殖器对生殖器的摩擦并陪伴左右而建立关系。如果原群落的雌倭黑猩猩给予回报，那么亲密的结合关系就成功了。这些比较年轻的雌倭黑猩猩就逐渐地被这个群体接受了。在生下了第一个幼仔后，它在这个群体里地位就变得更加稳定和重要了。为了和已在群落里站住脚的雌倭黑猩猩建立良好的关系，发生在外来的年轻倭黑猩猩身上的这个过程会不断地重复下去。由此可见，性别使雌倭黑猩猩得以顺利地转移进其他群落，倭黑猩猩的这种结合要比黑猩猩紧密得多。

雄倭黑猩猩终身依附于它们的母亲，跟随母亲穿越树林并依仗母亲的保护而免遭其他雄倭黑猩猩的欺凌。因此，倭黑猩猩群落里最趾高气扬的雄倭黑猩猩往往是显要的雌倭黑猩猩的儿子们。

这和黑猩猩形成了多么鲜明的对比啊！雄黑猩猩往往依靠其他雄黑猩猩的帮助来进行搏斗。此外，成年的雄黑猩猩和同性的黑猩猩结伴漫游。雄黑猩猩们通过激烈的争斗和联合而形成一个特殊的社会等级制。雄黑猩猩既然需要团结在一起以抵御相邻群落，它们的结合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如果不能形成统一战线，就会丧失生命和领地。作为雄黑猩猩，其生命常处于危险之中。这一点反映在黑猩猩群落的性别比例中：雄性比雌性少得多。

在野外可以目睹倭黑猩猩群体之间严重的争斗，但看来很少发生。相反，倒有关于显然是不同群落之间和平共处（包括彼此的性接触和互相陪伴）的研究报告。如果说群体间的争斗确实很少见，那么其原因可能是纯雄性的结合比例较低。倭黑猩猩不是雄性相结合，而是给人以雌性相结合的印象，甚至成年的雄性也依靠它们的母亲而不依靠其他雄性。怪不得Kano把这些母亲称作为倭猩猩社会的“核心”。

雌倭黑猩猩间的结合是违反由哈佛大学的人类学家Richard Wrangham概括的那条普遍规律的。他指出，在出生的群体里保留下来的性别会发展成最牢固的相互结合。雄黑猩猩间的结合是自然而然地形成的，因为它们一直留在它们出生的那个群落里。旧世界的猴子（如猕猴和狒狒）的雌性亲属关系的结合也是如此，在它们的群落里雄性是外来的性别。

倭黑猩猩的独特之处在于外来的雌性在其以后的生活中会和同性的外来者牢固地结合在一起。从有意地结成姊妹关系来看，倭黑猩猩可以说是次级结合（血族关系可以说是初级结合）。尽管我们现在知道这是怎样发生的（利用性接触和性陪伴），但是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倭黑猩猩在这方面和黑猩猩不同。答案可能在于两者不同的生态环境（如树林中食物的丰盛度和质地）。但不能肯定这样的解释是否圆满。

但是，倭黑猩猩的社会并非只是以雌性为中心的，而看来是由雌性支配的社会。研究倭黑猩猩的专家们长期以来怀疑其真实性，一直不愿意提出这一有争议的观点。但是在1972年，在斯特拉斯堡召开的第14届国际灵长目研究学会的大会上，笼养的和野生的倭黑猩猩的研究人员都提供了可作定论的资料。

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分校的Amy Parish报告了关于斯图加特动物园里都是由一头成年雄性和两头成年雌性组成的黑猩猩和倭黑猩猩群体里争食物的情况。把蜂蜜放在一只蚁丘似的瓶子里，只要用一根小棒伸进瓶子的小孔里浸一下就可以蘸出蜂蜜。一拿到蜂蜜，雄黑猩猩就在围栏内冲来冲去并要求什么都给它。直到它吃饱后才让雌黑猩猩去蘸蜂蜜吃。

在倭黑猩猩群体里，首先是雌倭黑猩猩靠近蜂蜜，它们在相互摩擦生殖器后才一起进食，实际上是互不争夺地轮流进食。它们听任雄倭黑猩猩冲来冲去，毫不理会后者的恫吓和骚动。

在目前拥有最大的天然倭黑猩猩群落的比利时Planekendael动物园里也报导了类似的观察结果。如果一头雄倭黑猩猩企图骚扰一头雌倭黑猩猩，那么所有的雌倭黑猩猩都会联合起来把它赶走。正因为雎倭黑猩猩联合起来比单独行动更能有效地支配雄倭黑猩猩，所以雌倭黑猩猩紧密的结合和经常相互摩擦生殖器也许是表现为一种联盟方式。雌倭黑猩猩有可能相互结合而胜过任何较强的单个雄倭黑猩猩。

在动物学家Takeshi Furuichi关于万巴山区（在那里是用甘蔗把倭黑猩猩诱出树林的）倭黑猩猩性别之间关系的研究结论中可以看出，雌倭黑猩猩并非只在笼子里才这样做。Furuichi在斯特拉斯堡报导：“通常是雄倭黑猩猩先出现在进食地，但是雌倭黑猩猩一出现，它们就放弃有利的位置”。看来，雄倭黑猩猩先出现并不是它们可支配食物，而是因为它们必须在雌倭黑猩猩到来之前先进食。

性和求食的关系

与求食有关的性的作用有时会进一步发挥而使倭黑猩猩的行为非常接近于人类。包括肯特州立大学的C. Owen Lovejoy和Rutgers大学的Helen Fisher在内的一些人类学家们一直在推测研究这样一个问題，即人类的性在一定程度上是和生殖分开的，因为性可以加强男人和女人之间互相有利的关系。女人在其整个周期中都能相配，且有强烈的性冲动。这使她们得以用性去换得男性的承诺和父亲般的关怀，从而产生核心家庭。

可以认为，这样的安排得益于自然选择，因为这使女人和如果只依靠自己相比较，能抚育更多的后代。尽管倭黑猩猩并不建立人类特有的排他的异性结合，但是它们的行为确实符合这一模式的各重要部分。当一头雌倭黑猩猩通常因为年轻而社会地位过低以致支配不了某头雄倭黑猩猩时，它就显示持久的接受能力并利用性去获得这头雄倭黑猩猩的好感。

在圣迭戈动物园我观察到，如果Loretta处于具有性吸引力的状态，那么当成年的雄倭黑猩猩Vernon持有食物时，她就会毫不迟疑地靠近它。Loretta把自己呈献给Vernon，和它交配，并在接过它的一堆树枝和树叶时发出求食的尖叫声。当Loretta的生殖器不肿胀时，它就等待Vernon把食物分给它。灵长目研究家Suehisa Kuroda报导了在万巴山区观察到的类似的交换场面：“一头年轻的雌倭黑猩猩靠近一头正在吃甘蔗的雄倭黑猩猩，他们迅速交配，接着从后者持有的两根甘蔗中取走一根后就离去。”

尽管倭黑猩猩的两性间存在上述交换。但是没有迹象表明它们会形成像人类那样的核心家庭。抚育后代的担子看来都落在了雌倭黑猩猩的肩上。事实上，核心家庭和在倭黑猩猩中见到的那种性的多样化利用是互不相容的。如果我们的祖先是从类似于倭黑猩猩那样的性生活开始的，那么家庭的进化就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了。

人类的家庭生活意味着父辈的投入。如果男人不能理智地确定，他们照顾的是他们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后代，这种投入是不可能形成的。倭黑猩猩的社会没有任何这类保证，但是人类会通过道义上的各种制约和戒律来保护其家庭单位的完整性。因此。尽管人类对性也有极大的兴趣，但是没有哪一个社会会允许人们在那里为所欲为地进行性活动（就像倭黑猩猩玩弄纸箱时的那种情况）。羞耻性和保护家庭隐私的愿望是和家庭的进化和文化背景相关的人的典型观念。

但是道德的教化不管达到何种程度都不能使性从人类生活中与核心家庭不相干的每个领域中消失。倭黑猩猩的行为特点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性的作用而且可能对人类社会的模式具有必须认真对待的意义。

请设想一下，假如我们从未听到过黑猩猩或狒狒，或者先知道了倭黑猩猩，那么我们现在极有可能相信早期的人科动物是生活在以雌性为中心的社会里的：在这个社会里性别发挥着重要的功能，而且争斗是罕见的甚至没有。归根结底，也许最终不是依据黑猩猩，乃至倭黑猩猩，而是要依据对黑猩猩、倭黑猩猩和人类这三者和相互比较才能最成功地重新认识我们的过去。

【頌平/译  刘义思/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