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睾酮疗法乱象

据说，睾酮疗法可以抵御衰老，以至于不少老年人在相对健康的情况下，开始尝试这种还未经证实的疗法，把自己置于未知的风险中。

撰文 卡丽娜·斯托尔斯（Carina Storrs） 翻译 贾明月

近些年，整个世界范围内，医生们开具的睾酮治疗处方都在急剧增加。据估计，2011年，美国40岁及以上的男性中，有3%在接受此类治疗，是2001年的3倍。

睾酮替代疗法最初是为了帮助那些产生性激素有困难的男性，他们的睾丸或内分泌系统其他部位受了伤或得了病。而现在，这种治疗方案在另外一群中老年男性中渐趋流行，他们并没有明显缺陷，但仍然希望抵制衰老带来的某些症状，比如乏力和肌肉萎缩。

睾酮疗法的支持者经常宣扬，睾酮能给老年男子带来各种健康益处，但并没有人知道这种说法是否属实。目前，只有极少精心设计的安慰剂对照试验探讨过睾酮疗法在目标患者中的影响，而这些试验得到的结果往往不一致。

不过，研究者已经开始追赶这股关于男性健康的风潮。一系列研究详细探讨了究竟哪些人、在哪些条件下能从睾酮疗法中获益，这些研究的结果有望于今年年底开始陆续发表。假如从研究结果来看，睾酮疗法颇有前景，研究者很有可能开展更大规模的研究，探索潜在的危险，比如括前列腺癌、心脏病发作或中风风险的升高（对健康领域的研究者来说，一般来讲，先阐明益处再查看风险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前者需要的试验对象较少，而后者需要研究更大的群体，所需资金和时间也更多）。

同时，由于睾酮疗法越来越普遍，越来越多的医学专家担心，不管是从医生那里还是从独立运营的低睾酮诊所（low T clinic，专门诊断睾酮水平和开展睾酮疗法的诊所），男性获取这种激素都太容易了，相比原本想要解决的问题，很多人可能会因此把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睾酮疗法的风险

睾酮是人体产生的一种多功能激素。这种分子除了可以维持精子生成，还有助于多种组织生长：能增加肌肉和骨骼量，同时还能促进红细胞生成，这些都对精力和力量至关重要。睾丸或垂体（大脑的一部分，命令睾丸产生睾酮）的损伤或病变，会影响身体产生睾酮的能力。当睾酮水平降得过低时，男性会抑郁，丧失活力与性欲，并失去一部分肌肉和体毛。

补充睾酮的潜在风险并没有得到深入研究，特别是对于那些从其他角度来讲比较健康的男性。不过，对这种疗法的担忧主要集中在，睾酮过量是否会伤害前列腺、心脏或大脑。很多前列腺肿瘤依赖睾酮生长，所以提高血液中的睾酮水平可能会推动正常细胞恶变，或让恶性细胞变得更具侵袭性。此外，分别于2013年和2014年发表的两篇论文指出，使用睾酮的老年男性，心脏病发作和中风的几率会升高，论文作者推测，发生上述情况的原因是，药物增加了凝血的风险，并使血压升高。今年年初，美国食品及药品管理局（FDA）宣布，会深入研究睾酮。FDA同时要求，所有睾酮制品都应贴上警告标志，标明血栓风险等。

早前，睾酮疗法只能通过注射进行，它的使用基本上局限于睾丸损伤或有其他严重疾病的患者。这种疗法能显著提升他们的情绪和性欲，FDA允许在这种情况下使用此药物。但对注射的恐惧会阻止一部分人就医。

后来制药公司找到了更方便的给药途径，男人们变得更愿意尝试。1993年，市场上出现了一种皮肤药贴，透过阴囊的皮肤给药。（后来的产品可以用在手臂、背部和大腿。）但直到2000年，一种更便于使用的凝胶的出现，使用睾酮产品的男性才开始显著增加，这种凝胶可以涂在肩部、大腿或腋窝。

由于使用非常容易，医生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在没有任何数据支持的情况下，他们心目中适用睾酮疗法的疾病种类也增加了。也许，对那些因年龄增长、肥胖或糖尿病而激素水平下降，但其他方面仍算健康的男性而言，额外的睾酮会有所帮助？但我们并不清楚，在这些情况下，患者睾酮水平下降的原因是什么。此外，还有些并未遭遇睾丸损伤的男性也想得到睾酮，因为他们认为睾酮可以治疗勃起障碍或者提升性欲。

被忽略的指南

美国内分泌学会（Endocrine Society）是一家国际组织，其成员是专注激素研究和内分泌学的医学人士，由于关于睾酮存在诸多不确定性，内分泌学会建议医生在开具处方前，先进行两项血液检查，以确认患者的睾酮水平是否低于正常值，并排除引起症状的其他潜在原因。但最新的一项研究显示，有25%~40%的患者在接受睾酮疗法前，并未接受任何血检来测量睾酮水平。

雅克斯·巴亚热昂（Jacques Baillargeon）是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医学部预防医学与社区卫生学院流行病学系的主任，从他和同事的初步研究中可以发现，为什么那么多男性没有接受血液检查就得到了睾酮处方。根据巴亚热昂对保险索赔数据库的分析，大约70%的男性在看了初级护理医生后，而不是泌尿或内分泌科医生，就接受了睾酮疗法。虽然巴亚热昂并未讨论，为什么初级护理医生在没有让患者接受血液检测的情况下，就给患者开出睾酮处方，但美国贝勒医学院的内分泌学家格伦·坎宁哈姆（Glenn Cunningham）认为，可能是全科医生对内分泌学会的指南不够熟悉。

睾酮的另一个来源是越来越常见的低睾酮诊所，很多这样的诊所都要求患者现金支付处方费，这让巴亚热昂怀疑，这些诊所在开具处方时有一些不当行为。

诊所方面则说，他们的员工接受过激素医疗的培训，会进行恰当的血液检查，但这样的声明很难得到核实。此外，这样的诊所也不受医学组织或政府部门的审查或管理。

等待答案

睾酮疗法在男性中的蔓延，和此前绝经后女性使用激素替代疗法的情况何其相似。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一系列研究表明，女性在年龄渐长时接受雌激素与孕激素的组合疗法，心脏病发作事件会减少。2004年，研究者完成了女性健康计划（Women's Health Initiative）中的两项主要研究，共有27 347名女性参与，研究人员以严谨的科学方法比较了激素疗法与安慰剂的效果。医生们通过这两项研究的结果意识到，从长远看，激素疗法对多数女性弊大于利。

研究结果公布之初，接受激素疗法的女性数量锐减，但从那时起，一种更微妙的观点逐渐清晰起来：激素疗法的一些好处已经得到了证实，比如可以减轻更年期症状，对某些女性来说，冒一些风险是值得的，只要她们仅在更年期的头几年使用。华盛顿大学医学教授、内分泌学会激素健康网络（Hormone Health Network）主席布拉德利·阿纳沃特（Bradley Anawalt）说，相比女性健康计划开展之前，“我们没那么幼稚了，我们开始意识到，并不存在那么简单的答案，我们需要找出哪些人会受益，哪些人会受害”。

关于睾酮的谜团可能很快就要被揭开了，因为一系列旨在弄清楚到底哪些人，在什么条件下适合接受睾酮疗法的研究，将从今年年底开始陆续发表一些研究结果。这些研究始于2009年，由美国政府资助，负责这项研究的团队招募了一批自愿者，来研究睾酮疗法如何影响老年人的性行为、精力、记忆、心脏和骨骼健康，以及行走一定距离的能力。这项研究包括7个长期试验，共有788名65岁及以上男性参与，他们血液中的睾酮水平都远低于平均水平。其中，一半的老人（治疗组）每天都会在肩膀、上臂或腹部涂抹睾酮凝胶，另一半老人（对照组）则会使用含有安慰剂的凝胶。两个组的使用时间均为一年。试验期间，以及试验之后一年，研究人员还会根据前列腺特异抗原的水平以及直肠检查的结果，来监控老人们患前列腺癌的风险；同时，还会根据红细胞水平，监控中风的风险。

只有当上述研究显示，睾酮疗法确实比较有前景时，科学家才会继续开展这项疗法的风险研究。研究人员通常会先考察一个潜在疗法的益处，因为这只需要少量的临床试验就能知道，而要研究疗法的风险，则需要更大规模的研究。虽然一个安慰剂随机对照试验需要花费数年时间才能完成，但这样的试验却可以让我们从单纯的希冀中看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