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突破
达特茅斯的医生在一次手术中切断了病人P.S.的整个胼胝体,不过同样保留前联合的完整。虽然如此,他的表现和加州的裂脑病人完全一致:会说话的左脑完全讲不出显示给他右脑看的图片。但是有一点和加州病人不同的是,他的右脑除了不会说话之外,不仅能懂得显示给它看的名词,甚至懂得显示给他看的命令。这和以前人们认为只有左脑才有意识,而右脑在认知能力方面十分低下的想法很不一样。因为他的右脑认字,因此现在可以向他的右脑提问题了:把问题显示给他的右脑看,然后要求他的左手用字母卡片拼出他的回答。因为他的右脑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能回答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因此他的右脑无疑有自我觉知。不过有趣的是,他的左脑和右脑对后一个问题的答案竟然可能不同!
在这一研究中,勒杜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有一天在拖车实验室里对P.S.进行实验,他们给他的右脑看“站立”、“挥手”、“笑”等词,而P.S.也照命令行事。大家都很高兴:右脑会按字面命令行事。本来事情可能就到此为止了,然而加扎尼加看出还可以进一步深挖,他问P.S.为什么这样做。能用说话回答的左脑并没有看到这些词,他会说些什么呢?结果他用想伸伸腰来解释为什么站起来,用他以为看到了一个朋友来解释他为什么挥手,而用实验人员很滑稽来解释他为什么笑。
在下一次实验中,他们事先准备好一些图片来进行测试。他们让P.S.的左脑看到一只鸡爪,而让右脑看到雪景;然后要他的左、右手分别从一堆图片中挑选出和他之所见最匹配的图片。结果他的右手挑的是一只鸡,而左手挑的是一只铲雪的铲子。当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挑时,会说话的左脑回答说是因为看到了鸡爪所以挑选鸡,而挑铲子是因为要用它打扫鸡厩!
左脑是一位解释者,它能在事后给自己的行为找出貌似合理的理由。
根据这些实验,加扎尼加提出左脑起到解释者的作用,它总要在事后为主体的行为找出貌似合理的解释。在这之前的20年中,对裂脑人的研究只问下面这样的问题:单侧半球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是否有信息在两半球之间传输?但是加扎尼加和勒杜提了一个新问题:会说话的左半球对右半球所做的一切是怎么看的?虽然左半球对右半球为什么如此行事一无所知,但是它会猜测、把事情合理化、找出某种因果关系,使回答尽量能和左半球之所知相容。这是裂脑人研究上的一个重大突破。
他的理论得到下面这个实验的支持。他们让一位裂脑病人V.P.的右脑看一张把人推入火堆的图片。然后问病人看到了什么,病人回答说:“我不确切知道看到了什么,我想只是看到了一道白光。”然而当问病人情绪上有什么变化时,病人回答说:“我讲不清这是为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害怕。我感到有点怕,我想或许是我不太喜欢这间房间的缘故吧。也可能是因为你,你使我感到不安。”病人转身对加扎尼加的助手说:“我知道我喜欢加扎尼加博士,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怕他。”这是因为,负责情绪的一条回路是皮层下的,所以并没有受到切断胼胝体的影响,因此右脑看到的骇人景象所产生的情绪也影响到了左脑,但是左脑并不知道其原因,而是根据当时的环境编出一套理由来解释。
他的这一理论还为进一步的实验所证实。他们让裂脑病人看一叠反映一个人从早起到准备工作的系列图片,然后再给他看另一叠图片,其中既有原来看到过的图片,也有和此关系密切然而没看过的新图片,以及与此完全无关的图片。病人要分辨是否曾经看到过这些图片。他们分别对病人的左脑和右脑做实验,结果两者都能认出看到过的图片。但是左脑还把与此有关的新图片也当成看到过的,而右脑则只选取确实已经看到过的图片。因此左脑看来是牺牲了精确性,而从它接受到的错综复杂的素材中,通过推理编造出一个逻辑上讲得通的故事——左脑是一个解释者。
新的开始
20世纪70年代末,加扎尼加接受康奈尔大学医学院的邀请到该院任教。他首先遇到的一个大问题是要指导住院医生攻博,问题是他自己对形形色色的神经病学症状并不熟悉。因此他到康奈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研究生一起查房。学生们很快就发现老师是位新手。加扎尼加并不羞于承认这一点,他非常虚心地向自己的学生学习,不过他的经验使他能很快地提出应该对一些经典的综合征做些什么实验来发现新现象。这种教学相长很快就结出硕果。
正是一位住院医生介绍给他一群右顶叶有损伤的病人—— 一种类型的忽略症病人。这些病人的症状非常奇怪,如果实验人员站在病人面前,要求病人注视着实验者的鼻子,然后实验者分别举左手或右手的手指要病人辨认,病人能毫无困难地做到。但是如果同时举起两手,那么病人就会只看到实验者的左手,好像他根本没有举起右手似的。那么这时左半视野的信息有没有进入病人的大脑呢?他们设计了下列实验:同时给病人的两侧半视野闪现两个图片,然后要病人判断这两个图片是否相同。结果病人确实能正确判断,虽然在两者不同的场合下,病人讲不出左半视野中显示的是什么。感觉不到的信息却能帮助作出有意识的判断!在查房过程中,他还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各种脑损伤病人,例如有一种病人认不出任何物体,但是却能行走自如,这种现象被称为盲视。
从裂脑人研究到对忽略症和盲视病人的研究,都把加扎尼加引向脑如何产生心智的问题。这个问题吸引了无数哲人的思考,现在终于可以开始着手用科学的方法来研究了。
请 登录 发表评论